【黑泽视角】我从来不是特别的
01
暗恋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？大概就是站在铺天盖地的海浪中，整个世界都在阴沉地下雨，而你只看到了我眼角滑过的一滴泪。它会像一片雪花那样轻轻落地，很快就消失不见了。
毫无波澜的生活已经改变太多，黑泽不再是当初因为工作上的苦恼自我怀疑的新人，在感情上，他也终于习惯了这种站在暗角的克制。
每一个清晨，刻意的或是无意的，碰上安达的清晨，没有碰上的清晨。在公司门口，在电梯间，办公室斜对角已经坐好的背影，或是尚且空空的座位。起初每一天的开端都有所不同，最后也归于重复。
最幸运的那种可能性是同乘一部电梯的时候，人和人之间靠得很近，没有那种刻意拉开的社交距离。黑泽可以肆无忌惮地用目光注视他，稍稍放松地流露一点早已满溢的情感。
同事们互相客套地说着“早上好”，而安达的语气总是比别人显得可爱几分。那时黑泽最大的愿望，是听到一句只独属于自己的问候——哪怕只是社交礼仪。然而，这样的奢望也是少有，分属不同课组的两个人，哪怕有同期的名头，关系也依旧太过遥远。
心动的那个夜晚像是一场臆想中的幻梦，如月光般清晰可见，却不可捉摸。
电梯间里的问候声此起彼伏，黑泽完美地掩藏住黯淡的眼神，用无懈可击的笑容说着早上好，余光却落在唯一牵挂的人身上。如果可以，这份问候是独属于安达的，用着最温和的语气，近乎耳鬓厮磨的呢喃。这是清晨他可以想象的唯一一种方式。
但是安达的早上好属于每一个人，黑泽优一，也只是很简单的其中之一，和其他任何同事都没有任何分别。
他注定不是小王子的玫瑰，不值得区别对待，他之于安达，不过是芸芸众生的一角，停留在界限分明的内心之外。
当然最悲哀的是，黑泽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奢求更多，或者说，他也不忍奢求更多。如果这份心意对安达来说从来是一种困扰的话。
02
在这漫长的七年里，也不是没有更接近的时刻。
习惯是可怕的东西，对于安达的一切，黑泽已经培养出了近乎敏锐的直觉。工作上偶尔放松的间隙，他会用一种沉默而隐蔽的目光注视着心上人的背影。如果这种近乎“变态”的关注如同呼吸一样自然，发现安达的很多困扰也不是什么难事。
黑泽假借着和第二课组探讨接洽方案的名头走过去，安达正在工位上头疼地折磨自己蓬松的头发，嘴里发出些可爱的嘟囔。
他就像一个稍显热心的好同事那样，假装只是无意路过，用最平静的语气说，“安达，你的电脑是出什么问题了吗？”
安达快速抬起头，欲盖弥彰地拨动了几下刘海，试图让炸毛的发型乖乖听话。那双在激动时也会充满情绪的眼睛如今只有一丝错愕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，“啊，电脑蓝屏了，我试着重启但好像还是不太行的样子……”
那丝错愕仿佛在提醒着黑泽的逾距，但是安达的一切都在蛊惑他，他望向自己的神情哪怕隔着距离，但那种小鹿一样柔和的眼神，在这一时刻独属于黑泽。
“我上次也有碰到过这样的问题，我看看，这样应该就可以了。”黑泽听到自己这样说，触上鼠标的手还能感到其主人留下的温热体温。
“诶，真的好了。”安达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了，露出了一个明显的笑容，“我的资料保住了！”大概是太兴奋，他匆忙地伸手去握鼠标，却碰到了黑泽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。
安达像是碰到刺猬，飞快地缩了回去，有些不知所措地偷偷摩挲着手指。
黑泽愣了一秒钟，若无其事地收回手，在背后握紧，他久违地感受到了真实的温度，近乎冻夜中的一根火柴。
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座位，那故意找的借口又是如何收场。满脑子都是安达的笑容和手指一触即分的温度。
这习惯沉重的心前所未有的轻盈，好像那些积攒的情感都是为了托起自己，再慢一点、更慢一点落地。
他带着好心情出了外勤。
临近下班的时候，黑泽匆匆忙忙地赶回公司，在路口的转角他听到了安达的声音。
安达正用一种雀跃的语气说话，是他从未听过的那种语气，“柘植，可真是辛苦你了哦，特地跑到我公司附近来给我送书。这次我一定要看十遍。”
只是几步的距离，他就看见安达难得大大咧咧地勾住了旁边高个子的肩膀，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进了灯火通明的夜色里。
黑泽站在那里，有那么一段时间什么也没能想，他已无法感知那是多久。东京夜晚的风有些寒凉，风钻过他的心，填补了其中的空荡，让热血渐渐平息。
很多这样的时刻，黑泽近乎自厌地唾弃着自己的贪心，控制不住的欲念缠绕着思维的每一个缝隙，他总想往前踏一步，但是面前是万丈深渊。
感情不是天平，无法称量，更不讲什么公平。可是黑泽偶尔也会幻想，幻想自己对安达来说，也是特别的存在，轻易就能够让他露出那般放松的神情。
这便是他所能拥有的最大的美梦了。
